扇扇眠森

漂泊止于恋人重逢之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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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周叶」怎堪相逢(肆拾贰)

“这么厉害?”叶修确实惊讶了下,未曾想陶轩这么上道儿,几天不见功力见长,“士别三日,刮目相看哈!” 

往日交锋总是叶修好整以暇运筹帷幄,占得上风便是如此令人直得起腰杆昂得起头颅,陶轩便学叶修以往姿态,谦虚摆手,收眉敛目,摆出好一个以牙还牙:“耳濡目染,近朱者赤罢了,班门弄斧,将军莫笑才是。”

叶修也确然没有笑,他微抿唇角,眼神凝紧望向陶轩,凝重与无奈的神色恰似反光一闪,只在他面上停留一秒不到,随即又换回散漫自如,只剩语调仍旧带些残余的肃穆威严。

“为什么?”他这样清淡稳当地发问,“你要做到哪一步才会停手呢?”

“为什么?就为你我永远不可互相理解。共处一局,早晚翻脸,不如就此了断,还人清净。”陶轩面色平和维持淡笑,偏要和叶修分庭抗礼势均力敌,“故而,当你消失不再出现,我自然也就停手。”

叶修喟然一叹,眉梢轻微耷拉下来,唇角再次牵拉弯起,松了口气般淡淡解颐:“未料你这般豁达,真巧,我也如此作想。”

陶轩逸声冷笑:“所以?”

“你早来与我谈心交底,便也不至如今这般无可转圜。”叶修说,“倒也不是怪谁,人各有志,今听你一说,我便更不疑惑了。不过你要我消失不见……这还不简单么,知会一声,我可辞官离府,自去畅游神州。”

陶轩听完便大笑出声:“你若辞位,民心何安?如今再说这些有何用处?”

“有用的。”叶修舒眉,神色平淡地肯定道,“欲守赤县安泰,不在一家之天下,而在天下之万民。也不是说非得做个城主将军,我才能施展抱负,你说是吧。”

他此言说罢,陶轩面上终浮起少许不耐神色:“不必用你的道理来开导我,孰输孰赢,当下情势还不够明显?且不如索性认命,好说歹说尚能留条活路!”

叶修便笑,莫名透着几分释然:“你这话不妥,我现下正活得滋润,如何就是要输?”

陶轩终是败下阵来,虚假笑意攀扶不住便从他脸孔上悉数撤去,新换来满篇满幅的讽刺与好笑。他策马前行数步,施舍福音般将右手朝上摊开划出一面半圆,为了要配合这个动作,他将声音也添上七八分的宽恕慷慨,以如此姿态向叶修下达通牒。

“那我倒要开开眼界,虔诚观摩你如何渡劫。这片山头交由你挣扎保命,熹微之时,我来替你收尸。”

 

事实证明,陶轩这番狂言出口得很有资本,很好地诠释了“战略上藐视,战术上重视”这句话的真理。枝桠繁绕障目,山路崎岖陡滑,叶修单骑倒还灵活,却要避起来自四面八方的明袭暗袭短兵刀弓,也有诸多不利不便。

群山纠纷,乱峰相倚,凉风荡起的树波叶浪统统堕入苍茫深夜。凌晨时间的温度骤降,应着先前开始便不太正常的天气,寅时未至,冰凉浓郁的空气中竟飘打起刺骨的冷雨,足有红豆般大小,颗颗饱满有力,砸得枝叶草木“噗啪”乱响,势头汹汹难躲难挡,乍听韵律还像是葬歌,呜呜呀呀悲悲戚戚,在这灰黑树影中不成调地此起彼伏,实在诡异难言。

掩藏于树影间的绳索利刃让叶修不得不减慢速度谨慎前行,加之周侧不时再飞入几支细长羽箭,让他只能将头上遮雨的乌伞撤下来抖成长矛,挥旋挡避。背上薄氅被刀刃剖开划出数道裂口,顷刻便遭瓢泼冷雨浸湿大半,雨水洇入毛料,湿冷滑腻地钻进后颈往下流淌,非但不能御寒,反还湿重阴冷给人加负。

凉得有些刺骨的水珠被体温熨帖,极冷与极热激得叶修寒颤不停,他似乎相当不合时宜地发起了低烧,忽冷忽热杂乱无章的脱力感将冷腻黏重放大数倍粘连上皮肤,那些雨水纷纷浸过纱布渗进了血痂新肉,针扎般的刺痛感奋力拉扯着他的神经与神智,用残暴的方式来帮他集中注意力。

所幸周泽楷给的这匹乌骓骁勇灵活,步伐稳健,在湿滑沤烂的腐土上仍旧有力地迈着蹄子,穿行于淹没在丛杂茂密灌木的细小山径中。叶修行动灵便,追兵难近他身,便只剩箭雨淋漓飞扬,当他是吸铁磁石般割破林木树叶间的缝隙劈头盖脸往他身上疯涌。箭矢繁多密无间隙,“噗嗤”没入血肉的声响惊心刺耳,叶修不仅要护着自己,还得护着胯下马匹,腰腹处的旧伤拉扯间崩裂,疼痛开始如藤蔓向他的四肢缠绕蔓延,冷汗混着雨水沾湿了里衣,好不凄惨狼狈。

叶修调整呼吸,定神直往山顶上攀,他引着身后追兵绕去树林边缘,那处是紧挨峭壁的山石路,一面贴着陡石山崖诡怪奇松,另一面则是无底云海万丈深渊。

以险制险,这时用来再好不过了。叶修自非浪得虚名,但毕竟也不是铁打的,加之诸伤在身,硬对硬拼自不是恰当方法。他五指收紧牵拉缰绳,忍着疼痛劳心劳力与人周旋。双方皆是小心翼翼攀行在陡峭窄道上,马蹄起落间碎石飞溅悬空,几番弹蹦纷纷跌落去了脚下虚空,山道狭窄蜿蜒,只足一骑通过,箭矢也不易精中,就是追兵再凶残暴力,为了不失足坠崖,也只得排队一个个走。如此便不出叶修所料,他身后兵马攻势确实被唬得收敛许多。

叶修暂松口气,迅速折断箭杆处理了下手臂肩侧的伤口,旧伤便也无暇去管,他迅速轻扯手腕策马攀上另一道石径,沿着天成的“Z”形路线继续往上攀登。峭壁上的风刺骨冰寒,此时裹上一层冰雨,更是刮得尖锐凛冽,叶修头顶薄氅的毛领早已滑落下去淅淅沥沥滴着水,他的头发也差不多情形,一络一络饱蘸水分,狼狈地贴在鬓边颊侧,在他苍白的面容上开辟径流,以雨洗面。

转上一处稍微平稳的石台,叶修终于有空腾手将面上濡湿的发丝拨开拢往耳后,接着他将这只手送往唇畔,起哨长鸣唤来花雕。身无纸笔,叶修便撕下袖口一块布料,以血作墨以指为毫,几笔勾画后绑在猛禽利爪之上,将之遣去寻人。

花雕这次很听话,乌黑矫健的身姿迅速溶解入无垠长夜。叶修收手舔去指尖血渍,行去石台边沿向下观望,思量几秒后将薄氅脱弃,掉转马头继续往石崖上方前行。山巅气温更是寒冷彻骨,风啸成嘶,雨珠收势,继而毫无情面改换为透骨冰雪,扑扑簌簌纷落漫扬,周遭树林也开始披麻戴孝,枝条树桠覆上白霜细雪,胜似满山缟素。

叶修顶着割面寒风登上崖顶,本是沾着雨水的眉弯也被冻上一层剔透的薄冰。风雪迷眼,细碎的雪沫攀着风猖狂地张开大网,不知收敛一层一层挂满虚空,前方的树影也被蒙上白纱,影影绰绰看不清晰。远近死寂无声,除去风吼与马匹发出的响鼻,如至无人死地。

叶修策马前行数步后凛然一怔,收回唇角惯有温软的弧,重新将唇瓣抿紧一层,像是被猛地敲醒般打直了背脊。

“故技重施?”叶修久未开口,声音也被冷风刮得哑涩,然而那股清淡笑意仍旧不减,还被他发挥得恰到好处,“今日我总叫人久等,实在惭愧……”

他的话像是被冰雪封冻住,拖迟几秒才僵冷生硬地砸在地上。面前碎冰细雪势头不减,凉梭梭涂抹在模糊不清的深色树丛表面,久来才慢吞吞地、粗略简要地勾勒出些密麻的人影,同时送来陶轩一截森冷语句。

“竭力攀顶,却发现竟是垂死挣扎徒劳无功。我不过是顾惜往日情分,令你也感悟一番被玩弄于股掌而已——将军觉得滋味如何啊?”

 

陶轩此时春风满面,显然这凛冽寒风没令他感染到半分阴寒。他正快意非常,舒心通畅,见叶修面色森然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——像是被堵了嘴——他便更觉舒坦,免不了兴致高昂地要虚情假意关心叶修一番:“钟山崖顶,上有围攻,下有追兵,现下你插翅难逃,可该怎么办呢?”

叶修难得冷着一张脸,不过倒也贯彻往常习惯,这样的表情没在他面上停留多久,便又调整到清淡散漫。顶头天空苍蓝如海,像是被扯破了的棉絮枕头般纷扬漏着雪白鹅毛,叶修轻轻掸去肩头薄雪,思量片刻才开口道:“你确然是足够恨我,绞尽脑汁设计布局,结果竟是要玩这蚂蚁啃死象的把戏?”

 

TBC.

请与我一起蓄力等CD,期待下章小周上演英雄救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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