扇扇眠森

漂泊止于恋人重逢之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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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周叶」怎堪相逢(肆拾肆)

峭壁险陡,又覆石苔薄雪,抓不牢靠,周泽楷用子母爪扣住石崖断石,屏息凝神仰起头颅,眸如鹰隼紧紧盯住天幕花雕盘旋。风雪贴住陡崖向上呼啸,冷雨碎冰灌耳割面,他却只当无感,求神祈雨般目不转睛,眼里铸进恰似狂热的虔诚。

叶修坠崖坠得毫不作假,碎红斑驳的白袍翻飞,双目安然轻阖,仙骨堕下诛仙台似的卯足了劲儿往下砸。周泽楷接得准,却也实在艰难,他不敢用藤条铁索施力,唯恐伤了本就浑身是伤的心头肉,只能硬碰硬双手摊开勾捞叶修腰肢,双腿绞缠住碗口粗的铁链,倒挂着收放子母爪上的铁索下滑减速,生生截住那下坠猛势,一时只觉腿骨剧痛,胳膊都快被拽脱臼,上下都在渗进滚烫铁水那样尖刻瘆人地疼。

好在叶修良心尚存,腰间一暖,也立马提气轻身,翻出最后一点气力翻跃而起,带着周泽楷仰回身形,回到头朝上脚朝下的姿势。他喘一口气,双手随即自发搂紧面前人的脖颈,软绵绵发号施令。

“我自个儿搂得稳,把你手从我屁股上拿开。”

好,还有劲儿瞎扯。周泽楷一听,心立时放下大半,依言松了手,攀住铁索旋身稳势,迅速荡近石壁,搜寻落脚之处。奈何钟山山势不高,却怪石嶙峋,方才叶修策马辗转上的石道经一夜雨刷雪蚀,也糊满了湿泥腐叶,扒不紧站不稳,只能杵那儿当个摆设。

周泽楷搜寻一周无果,只能再放一段铁索,往下继续找。他知陶轩不会善罢甘休,定会遣人来寻,崖底见不到人,便断然要来搜崖壁。现下清晨雾气愈浓,在两人头顶脚下织起两层云网,不见上也不见下,唯靠耳力辨认周遭动静,再加之叶修似乎烧得更厉害了,此地实在不宜久留。

不可妄下,不可妄上,崖顶崖底都有血口待食,一时进退维谷。叶修头疼难当,困意翻涌,手腕不知不觉放了力,周泽楷竭力平心静气,扯下发带把叶修腰腹捆在自个儿身上,再紧紧将人拥住,试图多过渡去一点体温。

“叶修,不要睡。”

“好……不睡……”

他含混不清地答着,声音近乎蚊蚋,只依凭本能惯着周泽楷的要求回应。周泽楷脸色苍白如纸,他当然明白越是当下这般境况,越不能失了分寸放任情绪上脑。他不敢再看叶修,当机立断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刃,发力将之刺入石缝当中,再往上一腾,试探着落足其上,确定踩稳之后,从袖中掏出一只袖珍酒囊。

“叶修,喝一点。”

叶修迷瞪瞪地掀开眼皮,药酒的清苦味道窜入口鼻,他似乎清明了点,笑道:“没力了,含不住,你喂我。”

周泽楷喉头一紧,无奈好笑看人一眼,只好低头饮上一口,以唇哺入,舌尖卷着药酒推送,确认叶修咽下了,才松开又喂下一口。

温酒入肚,好歹有些驱寒功效,却也只能算杯水车薪,叶修呼吸顺畅许多,然而周身寒意并未有半分消褪之意。周泽楷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,苦楚酸涩饱胀温和都混作一团塞在胸口,难受非常。他收好酒囊正打算继续搜寻平整山石,忽然一支羽箭自上而下擦耳而过,在空气中刮擦出令人胆寒的尖啸。

凭这气流力道,射程不过百余米,有人从崖顶攀下!

周泽楷立刻停住,仰头细看,浓雾遮掩下一切石影树杈都绰约难辨,更别说人影。他稍作思量,断定这支箭矢只是一个巧合。

虽然如此,这却并不是个好消息。想必是崖下搜寻无果,陶轩下令让人下到叶修坠崖处附近的石壁搜寻了。人本负重伤,不死也是快死,再放箭扫荡,当真是不愿给叶修留一点活路。然而关键之处是,是否还有人自下而上包夹?

周泽楷本是不必怕这类歪门邪道,只是怀里抱着心头肉,哪里都不一样了。应景一般,此时他怀里的心头肉半眯着眼哼了几声,说道:“往东面的山壁走,有密林。这儿不能待了,若叫人看见你我这般境况,难道把他们都灭口吗?”

这是什么话啊?

周泽楷微不可闻叹了口气,应道:“好。”

“好?好什么?灭口吗?”

“不是,”周泽楷道,“我们去东面,你少说两句。”

被训了的叶修毫不在意,还下意识数了数,十二个字。他挺高兴似的搂紧了周泽楷的脖子,让干嘛干嘛,立刻不说话闭目养神去了。

周泽楷说动就动,小心翼翼勾住头顶支出的一节树杈,提气轻身,稳稳立在那把短刃侧放的刀柄处。他将子母爪收下,重新固定在旁侧一块牢固石块上,向着东侧山壁翻荡而去。

浓雾未散,期间杂乱流矢上下飞了几遭,周泽楷躲得再巧妙,却毕竟怀里还挂着一个,灵活度打了折扣,一支羽箭穿透左小臂刺了个两头穿,剧痛蔓延整条胳膊,左手也跟着轻微颤抖起来。他不禁皱眉,这下好了,一支箭就这么痛,叶修浑身那么多箭,还能好受?

天青欲漏,最终漏下了几阵清风,雾气被吹散了些,原处隐约的树影也能看见了。果然如叶修所说,东面山壁的尽头有一注山泉飞溅而下,山泉对面是一块矮了半截的山头,其上茂林密布,能落脚了。

为了不让叶修被淋成落水狗,周泽楷颇费了些周折才绕过了那一泓山泉,双脚踩上平地,底气都足了许多,他草草处理了下箭伤,去汲了些泉水清理起叶修脸上的血污。

“落地了?”叶修迷迷糊糊咨询。

周泽楷点了点头,突然意识到叶修没有睁眼,又道:“嗯,东面山头。”

“打个唿哨唤唤马,方才我是从这边上去的,它跑下来了。”叶修道,“小点儿声。”

周泽楷眼神亮了一下,难以自持凑上去在叶修额头上印了一个吻,叶修睁开眼,弯起嘴角。

“是不是觉得我料事如神,特别厉害?”

周泽楷微笑道:“对。”

叶修笑深了些:“可不是吗。你在这儿,我心眼就特多,简直战无不胜了。”

这下山也必然将会下得万分波折,一想到山隘口一定围了一圈又一圈人,叶修就脑仁疼,他趁着休整时间问周泽楷:“你和国君都瞎掰了些啥?”

周泽楷认真回忆了下,道:“你。”

叶修奇怪道:“我?你俩凑一起说我坏话吗。”

周泽楷笑得叶修如沐春风:“算是。”

半天屁都放不出一个,叶修也不想问究竟是什么坏话了,他转一面又问:“他知道我跑了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陶轩没上去报?”

“报了,被拦。”周泽楷道,“多亏蓝雨相助。”

关键时候还挺靠谱,叶修心想。他理了理思路:“我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蹦不远,这消息能瞒多久,你有把握吗?”

周泽楷道:“陶轩以为自己已经报上去了,五天内不会穿帮。”

“小周,挺能耐啊!”叶修笑起来,“那还废话什么,咱赶紧下山回家吧。”

周泽楷顿了顿,眼神也跟着紧了紧。他小声问道:“回家?”

“回轮回,我想吃松鼠鱼了。”

 

世事多舛,当下总算捋顺一撮,却没料到隔壁那撮翘得更高,直接横到这边来了。碍于钟山进山出山只有一个隘口,周泽楷与叶修避无可避,必须要来这隘口拼上一拼,但等两人偷偷摸摸行至近处,却发现这里空空如也,别说人了,毛都不长一根。

“不对啊。”叶修道,“方才我上山逃命时这里还热闹得同菜市场一般,这才多久就罢市了?陶轩说我跑到哪儿他人就堵到哪儿,我与他相识多年,他一向守信,今天这是咋的?”

当然,他说归说,第一反应是有诈。周泽楷看了看周遭,道:“我去试试。”说完便要起身。

叶修一把拉住他,不急不缓:“等等。”

他伸手在旁摘一片细长草叶,含在口中,吹出一声凄厉尖锐的嘶鸣,霎时间近处树丛林间的鸟雀尽数嘈杂惊起,唧唧喳喳吵作一团,着魔一般冲撞乱飞,来来回回将山隘口翻了个底朝天。

周泽楷竟然都被吵得躁意上涌,叶修叼着草叶子上来捂他的耳朵,逗趣道:“傻了啊?不会塞耳朵了,还是等着要我伺候?”

周泽楷回神,立刻老老实实伸手过去帮叶修捂耳朵,他用口型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
叶修耸了耸肩:“少时与一友人吹竹叶曲,不幸失败,另辟蹊径,发现难听归难听,却似乎可以制敌。”

或许便是赠伞予他的那位友人吧,周泽楷想。他鲜少听闻叶修提起这些,不由微笑,坚决盲从:“挺妙的。”

来了这一手,附近仍旧毫无声息,就算人能忍这些聒噪,随行马匹是必然忍不了的。何况鸟雀乱窜,除去树叶枝桠摩挲声响,也并未有撞击人身的闷响。莫非这里当真无人?

叶修脑袋又有点犯晕,他凑过去靠在周泽楷肩头上,郁闷道:“这是怎么了,这回我也看不懂了,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……”

这样拖延下去不会有任何好处,叶修的伤口伤寒都需要及时医治。周泽楷心底下的焦躁感就没断过,只是压制得当,不乱冒头罢了。他探了探叶修额头,立即蹙眉。

“我去试试。”

叶修这回也不婆妈,大将风范回笼,正要点头放行,却突然一愣。

“小周,看皇城东角门。”他的声音莫名干涩起来,“起灯了。”

周泽楷闻言,不敢置信抬起头来,他立即回头望向城东。果然远处绵延的一堵高墙尽处,触目惊心燃起一点赤红的火焰。

“边关急报,速召众臣。”叶修站起身来,“疆北出变故了,陶轩该是去了宣政殿议事。”

周泽楷立即翻身上马,稳稳当当将叶修抱在胸前,不再顾虑任何,干脆利落甩缰而出,向着皇城方向疾驰而去。


TBC.

断更如此久,天使们快责骂我鞭打我谴责我!(在评论里尽情的我超喜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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